游小游yoyo

【南风】12

燕麦泥:

12.


直到后勤人员把他们从电梯里解救出来,黄少天突然想到,这特么,抽一鞭子再给颗糖??

虽说喻文州并非刻意安排好这一切,但如果作为人类行为心理学去研究确实是这么回事,喻文州对于各种情绪上的拿捏无话可说,黄少天都想不出有什么方法能比他处理得更好。

既然他总归是善意,这事就算翻篇了,交完文件从人事处出来,黄少天主动说:“谢谢你啊陪我走这一趟,晚上我请你吃饭吧,正好上次电影的事也一起算了。”

喻文州笑起来:“虽然我很想去,但是今天我要回家吃饭,我妈妈过生日。”

哦,黄少天说:“那下次吧,替我跟阿姨说声生日快乐。”

喻文州听到这句,笑眯眯地看他,黄少天凭灵敏的第六感和对他的了解估计他又想到什么占便宜的不正经的念头最好还是不要接话不能给他机会说出来!

“那有时间再联系你,”黄少天果断地说,“我先回去了,马上到交班的时间了。”

好,喻文州给他指了条近路:“你从这边走,看到图书馆左转,很快就是北门了。”

黄少天跟他挥挥手,将外套拉链拉到最上面,手揣在口袋里小跑着离开了这栋校务旧楼。


然而那天之后,所谓的“下次”一直没有兑现,不是黄少天想避开,确实很累很忙,工作时间也不稳定,已经放过一次鸽子,黄少天不想再变成惯犯,但等到确实下班了又八点九点,他也不好再找喻文州。

而且天真的太冷了!冬天的深夜,黄少天回到家只想滚进被子里,在外面多待一分钟都觉得卡路里消耗了夏天的三倍。

不过在医院里倒是遇见过几次,有时喻文州在心内做完课题,会来外科逛逛,他说是找李轩,或者别的什么借口——他总能找到合理借口——黄少天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深究的好,可能真的如喻文州所说,他确实在潜意识里有强烈的好胜心,尤其遇上喻文州这样厉害的人物更是处处想赢,这么一来自然有很大负担。一旦不去计较之后,简直感受到世界和平,喻文州又是体贴中的高手,只是聊上几句就感到比之前更合得来了。

他觉得喻文州也做出了一些相应的改变,比如不再对他表现得那么明显,有两次在食堂和值班室,虽然黄少天也在场,喻文州却很自然和别的同事聊天,因为某个人闹的笑话所有人一起哄笑起来的时候,仿佛他们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或许比普通朋友还要近一点,有时黄少天会和他说起病人的槽心事,或者整个医疗大环境下的种种困境,其实这些东西没法细说,说到最后全是负能量,但喻文州总有使人安慰的方法,这是黄少天觉得他身上特别好的地方,并且真正感到佩服,他凡事看得很清楚,心态却能一直保持平衡,既不是学术派的死板,也不是官僚所披的伪善。实际上卫生系统的人两极分化很严重,一部分格外愤世嫉俗,一部分则堕落得几乎没有了道德底线,夹在中间的大部分同僚,在波涛汹涌的世态中起起伏伏。

医者是最想救治病患的,今日今日这话说出来竟没有人信了。


临近年底,院里照例要搞个年会,年终奖是按农历年算,但因为要请医学院的领导们,学校放寒假早,他们也只好跟着早点办了。

就算大家都是穿白大褂的,这类场面上的事该搞还是要搞,从卫生部到学校到医院再到各科室,这中间环环相扣啊里面的矛盾不要太多,一堆人穿着西装举着酒杯为了钱吵架,这是黄少天从以往年会里感受到的本质。

他自己对这种事没兴趣,不过比起一般的同事他在社交上还算机灵的,又作为青年医生中的潜力股,自然被主任抓去充门面,主任苦口婆心跟他说少天啊这个真的很重要你想想我们科室的年终奖,职称评估,明年的项目资金,新设备引进……黄少天说好好好我知道了。

幸好他们医院每年都选择自助餐厅作为举办地点,避免了众目睽睽下用力过猛的尴尬,黄少天也工作几年了,各大领导好歹混了个眼熟,毕竟是教学医院,大家对资质好的年轻人比较重视,黄少天偷懒去盛菜的时候,偶尔还有人主动过来跟他聊几句。

总而言之,在各种见机行事,见风使舵,见缝插针后,黄少天觉得使命差不多完成了,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吃点东西,就从今年开始,他的胃似乎出了点小毛病,外科作息也没办法,他自己就是普外的,道理都知道,胃要靠养,而他只能说尽量。


堆满半盘的黑椒牛肉粒刚塞进嘴,手机震了一下,黄少天摸出来看,竟然是喻文州的。

——汤锅最右边那个奶油蘑菇味道不错,不像刷锅水。

黄少天愣了一下,请的基本都是校方领导,喻文州也没跟他提起过,他以为喻文州不参加。抬头四处看看,喻文州出现在甜品区的方向,气定神闲向这边走来,把其中一个装着蛋挞的盘子放到黄少天面前,在他旁边坐下,笑着说:“看你忙了一晚上。”

意料之外看到他,其实有一点惊喜,像是茫茫人海中突然看见一个自己人,但是黄少天绝不会这么说,他不客气地拿起一块蛋挞,似乎刚出锅,还有点烫舌头,话都有点不清楚了:“你一直在?这么没叫我!”

“之前和导师在实验室忙,他本来不想来,后来副院找他,他就带我一起了。”喻文州解释完又开玩笑,“我当然想叫你了,但是哪有机会插嘴。”

黄少天正架子端了一晚上,见到他终于泄下劲头,嘴里塞着东西还要拿叉子往牛肉上戳来戳去:“唉,还不就是那些拉赞助的事,说实话我觉得干不干都一样,我们普外都叫’普’外了,一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反正最好的轮不到我们,最差的也轮不到我们,总是那样。”

“和领导多说几句也不是坏事。”喻文州吃了一口炖菜,心平气和地说。

他倒是有办法,一句话就说得人躁不起来,黄少天嘟囔着又吃了两口,忍不住皱起眉,这哪国的黑椒,也太咸了!其实他对西餐的兴趣一般,连着油炸奶酪一起上,总觉得腻。

喻文州大概看到他一个劲戳牛肉又不吃,出声提醒:“再切4号线都缝不起来了。”

黄少天停下手,不满地撇了他一眼,但是过了一会,又若有所思瞥了他一眼。

怎么了,喻文州慢条斯理拿纸巾擦了擦嘴。

“我请你吃烧烤吧,”黄少天一秒变脸,笑嘻嘻地说,“上次说要请你吃饭,拖到现在都快忘了,我可不是耍赖的人!”

喻文州惊讶:”现在?“

“对啊!”黄少天正经地说,“烧烤都是越晚越好吃,我知道一家很地道的,点评上五星呢每天都爆满,但老板跟我挺熟的随时都可以去,怎么样,你这个炖菜全是番茄酱都看不出菜是什么了,亏你吃得下,反正过场都走完了后面也没我们这种小虾米什么事。”

喻文州似乎在考虑,低头看了看表,脸色并不是很干脆的样子,黄少天怕他想太多,立即展开连环攻击:“去不去去不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跟你说过了今晚我又要救死扶伤了你想找我都没时间!”

“知道了,”喻文州无奈地笑了,更多的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那走吧。”


喻文州说想到年会上要喝酒,车留在学校了,黄少天说正好,那边也不好停车,打车最方便。

那家烧烤店最开始还是张佳乐带他去的,据说是本土老字号,尤其学生,成群结队地来,黄少天本来以为只是个宣传口号,没想到下了出租车,喻文州竟然说他也来过。

“不过都是上学时候的事了,”他抬头看了看霓虹招牌,“重新装修过?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附近两条都是酒吧街,还有通宵的KTV和游戏厅,显而易见最适合年轻人鬼混。喻文州的大学在另一个城区,几年前应该还没有可以直达的地铁线,打车过来要半个多小时,黄少天看了他一眼,心里暗想这位同学说不定当年很丰富多彩啊?

黄少天之前很神气地说自己跟老板有交情,实际上也是沾同事的光,别说有时候医院人脉真的广。但这小小一家烧烤店自然没什么vip专座,黄少天顶多能在排队号码里加个塞,老板说黄少啊麻烦你在外面等一下,下一桌就安排你。

没想到这“下一桌”过了十五分钟都没到,黄少天不是没耐心,但外头实在太冷了!店口那一小块等候区早就坐满了人,他们只能站在通风极好的街边,原地默默站在寒冬深夜的滋味谁等谁知道,黄少天双手揣兜简直都要跺起脚来,喻文州看看他:“我去买热饮,你想喝什么?”

“我不喝,”黄少天一脸倔强,“我待会烧烤就啤酒,喝三瓶,不醉不归!”

好吧,喻文州只好说:“那我去买,有空位你就先进去。”

他转身走了,黄少天盯着他款式讲究的呢大衣背影羡慕嫉妒恨,开车的人穿那么多干什么!

但是再怎么盯那件大衣也不会从喻文州身上变到他身上,黄少天为了转移注意力,只好东张西望起来。已经接近十点了,这么冷的天,周遭却人气很旺,是不是寒冷更能使人相互依偎,黄少天看着那些穿着时髦兴奋张扬的年轻人,并不感慨,反而心里踏实的平静,他已经过了激动的年纪,加上这几年的医院见闻,看到幸福的人是真心觉得他们这样很好,哪怕只是短暂的瞬间,一个个再小的都攒起来,等到痛苦时才有东西支撑。

人们说话的时候嘴边会呼出白雾,使得眼前夜色平添了一层朦胧。从对面的酒吧里走出三四个年轻人,其中一个姑娘还勇敢地穿着裙子,小腿煞白,衬得上面黑色的纹身特别显眼,黄少天看了两秒没看出什么图案,觉得再盯不好,就把视线挪开一点,她挽着旁边一个男人的胳膊,黄少天漫不经心扫过去两眼,总觉得有点眼熟,对方正好也抬头看向这边,黄少天自然地半侧过身,正巧喻文州朝他走来,手里拿着一个装饮料的袋子。


“……!”

这一刹那,黄少天突然就想起了对街那个男的在哪见过,他站在原地有点尴尬,喻文州却毫不知情地把袋子递给他,笑着说:“热红茶,先借你捂捂手。”

黄少天掩饰地抬起手咳了一声,脑子里飞速地转,那人还在看这边吗?是不是要误会?虽然不清楚他有没有立场,要是他一激动就这么走过来……

少天?喻文州看他没动,又叫他一声:“冻成这样就别要面子了。”

“什么要面子,”黄少天把饮料接过来,装作满不在乎地说,“我是想着把茶捂凉了你没法喝,那我多不好意思。”

喻文州双手放回兜里,看着他笑了笑:“那就要蹭你的啤酒了。”

啊啊啊你不要冲我笑你这个桃花眼!黄少天捧着杯子又顺势侧了下身,这样就彻底背对着街对面了,其实也不是他害怕或者心虚,但那哥们上次既然敢当街去拉喻文州,说不准看见这种画面也会直接冲到面前,黄少天并没有表演欲,实在不想亲身掺合进这种狗血的事件。

幸好烧烤店的老板在关键时刻出来拯救了他们,终于可以去室内了!黄少天呼了口气,赶紧跟着他走了进去。

刚坐下拿起菜单,喻文州的手机好像响了,黄少天不经意扫了一眼,好几条微信,有字也有语音,喻文州点了下屏幕放到耳边,公放没那么快切过去,黄少天好像听见一声come on什么什么……

这怎么,还说英语?!黄少天不由联想到那个人刚才套头衫运动裤的打扮,似乎确实不太像本地人大冬天的穿着。虽然刚才没直接出声喊喻文州,但看起来还是挺激动的,微信的绿色气泡一条条冒,黄少天把菜都勾完了喻文州还没听完。

不管那人跟喻文州说了什么,黄少天当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撑着脸去打量临桌上的菜。终于喻文州放下了手机,黄少天用余光喵了眼他的脸色,真是太沉得住气,喻文州甚至连往门口张望的动作都没有,更不用说一个字都没回,直接把手机屏幕朝下放回了桌上。

“我点了我喜欢吃的,还有他们家特别有名的几个,”黄少天适时把菜单推给他,“你再看看,你想吃什么?”

嗯,喻文州非常自然地接过菜单。


其实黄少天是绝对不会主动问的,他虽然话多却非嘴碎的人,喻文州没义务跟他什么都交待。既然不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就无从多加评判,不过黄少天敢肯定要是有人对自己这种态度,大街上拉拉扯扯,联络方式上来就一顿轰炸,以黄少天的脾气绝对受不了,估计会跟他打一架。

黄少天最不能忍就是别人试图摆布他的生活。

但喻文州的处理方式当真无情,说不定对方才是被逼急的那个。好像当初喻文州还说过黄少天习惯留距离,啧啧他也好意思,他这何止是留距离,他根本没让自己和那人在同一个空间里!然而他又不会真的生气,就算追着问他,看到他笑的样子,大概也无法死心。

假如他们的关系反过来,黄少天也没有信心能接近喻文州,差不多也是这种待遇,忽近忽远,走着钢索。

“怎么了?”喻文州察觉他的目光,温和地问,“茶凉了吗?”

他伸手摸了摸黄少天的杯子,似乎对温度不够满意,便将里面的茶水倒进旁边玻璃杯里,又重新给他倒上一杯。黄少天眼睁睁看他做这一切,脑子里突然就空荡荡的,在这昏暗躁动的烧烤店里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心有戚戚焉,像共感到悲凉,又不知到底是谁,从何处来的感情。

那悸动转瞬即逝,黄少天挺了下背让自己振作起来,招呼服务员再拿两个玻璃杯和一瓶啤酒上来。

“你酒量怎么样?”他把其中一个放到喻文州面前。

唔,喻文州回答得很保守:“一般,不能跟你比。”

好好,黄少天满意地说:“那我肯定要把你灌醉了,这样你就不会记得我说了什么。”

“我这人毛病不少,”黄少天负气地笑了一下,“其中一个就是喝多了容易说心里话。”

虽然在你面前这样很危险,他自言自语嘀咕着补充,不管喻文州有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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